兩次拔智齒

第一次牙痛大概是近四十年前在北京，我是研究院的骨傷科研究生，突然牙痛，半邊臉都有些腫，馬上去看口腔科醫生。醫生診斷是蛀牙，並且牙齦發炎，給我開了抗生素，並告訴我：「你有智齒，也叫阻生齒，挺嚴重的，已經影響到臨近牙齒了，等炎症控制了，你需要回來把智齒拔掉。」抗生素很有效，腫脹和牙痛很快就好了。

於是我就和口腔醫生約好去拔智齒，當我坐在牙科椅子上，醫生給我看牙齒的X光片，牙應該是向上或向下長的，但我所有的第八顆牙都是橫著長並推向第七顆牙，只好拔了。護士打了麻醉藥，因為加了腎上腺素，讓我心跳加速，很不舒服，幾分鐘後就過去了。醫生用鉗子夾住智齒後向上拔，拔了幾下都沒有成功，醫生說：「你的智齒炎症很長時間了，和下顎骨有沾黏，我需要用鑿子和槌子把它敲下來。」

我聽到後開始緊張，怎麼聽起來像是木匠在幹活。醫生的槌子敲在鑿子上，我感覺我左側的下顎關節要脫臼了；醫生要護士幫忙托著我的下顎骨，又敲了兩下，那顆和我骨肉相連的智齒總算離開了。

鑿子震到我的頭嗡嗡作響，可這只完成了四分之一，還有三顆智齒呢，心裡開始害怕，不知如何是好。護士給我的右下牙又打了麻醉針，有了左側的經驗，就不那麼緊張了，醫生在智齒上搬弄了幾下，同樣的事情發生了，又用鑿子和槌子敲了數次，就把右下邊的智齒拔掉了。

不過我還是頭痛不已。我感覺醫生覺得有點棘手，告訴我今天就到此為止，我需要再預約下一次拔上牙的智齒，我也巴不得趕快離開。第一次拔智齒的經歷讓我膽戰心驚、心有餘悸。我心想反正殘留智齒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那就以後再說吧。

三十多年前移民來洛杉磯，幾年後搬到鐵門社區，鄰居是哈佛大學畢業的口腔外科派克醫師。當他知道我是中醫骨傷科醫生後，他和太太就經常到我診所來尋醫問藥與針灸治療，比如腰痛、頭痛等；沒過幾年，派克醫生夫婦搬走了，以後就沒有什麼聯繫了。

我每隔幾個月就會洗牙，在同一個牙科診所已經二十幾年了。去年洗牙技師告訴我：「因為沒有咬合，你上牙的智齒周圍有牙齦炎，很難清洗；你平時刷牙智齒也刷不乾淨，這會增加心臟病、糖尿病和消化道疾病危險，應該拔掉。」我一聽心裡就緊張一下，多年前拔牙痛苦的陰影深深地留在記憶裡，想起來就怕。

牙醫檢查時，也證實應該拔掉智齒，我心裡很矛盾，不拔會影響健康，拔牙的痛苦記憶猶新。想了幾個月，最後還是想我已經年過花甲，健康最重要，決定拔掉殘餘的智齒。下一個問題就是找哪一位醫生，我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鄰居派克醫生，但人家是外科醫師，不知道是否拔牙？

打電話去問，回答是只要和口腔有關係的手術都做。我看到派克醫生網頁上他不接受醫療保險，只收現金；從另一個角度看，他不接受保險說明他醫術高超，病人寧願自己掏腰包都要他做手術。又查了一下客戶評價網頁，上百個五星好評，於是預約周六，術後可以休息一下。

第一次到派克醫生的診所，寬敞明亮，八、九個護士助理忙碌著。和派克簡短問候後，並告之我多年前的經歷，他聽到後沒說什麼，就告訴護士術前準備。診所大概有五間門診手術室，護士給我雙側上牙打好麻醉後，要等幾分鐘，我看到走廊裡穿著手術衣的工作人員穿梭著。

派克醫生微笑著走過來，轉身拿著類似改錐的工具，在我左上牙撬動了幾下，我感覺有「吱」的一聲，智齒鬆動，然後他用鉗子一下子就把牙拔出來了，前後不到三十秒，右側也是如此。手術乾淨俐落、一氣呵成，一點痛苦的感覺都沒有。我十分震驚，恐懼了幾十年不敢做的手術，一分鐘就完成了，真不可思議，無愧是哈佛大學培養的高材生，醫術精湛，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也結束了干擾我數十年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