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的呼喚

傑克在北加州雷丁的一個農場長大，母親是農場的大股東，雙臂有嚴重傷痕，嘴唇和雙眼也都歪曲變形；父親在傑克出生後不久後就去世。考完畢業考後，傑克的女朋友就催著和他訂婚，傑克找了諸多塘塞母親缺席訂婚儀式的藉口。有一天晚上，農場的經理喬治打電話給傑克，要他無論如何趕快回家，沒交代清楚就掛線了。

傑克在洛杉磯聯合火車總站買票後就上了火車，腦海裡像車窗外倒退的街景，似乎又回到四年前來洛杉磯求學的情景。自小，傑克的母親是同學們嘲笑傑克的話題，因此傑克變得非常自卑，極力和母親疏遠，每次母親想和他交談，他都找藉口避開。

高中畢業後，傑克獲得洛杉磯加大錄取，登上前往洛杉磯的火車後，他有得到解脫的感覺。傑克性情孤僻，不愛講話，因為我和傑克在加大同修兩門課，因而成為好朋友，他也敞開心扉把從小不開心的事向我傾訴，還邀請我參加他的訂婚儀式。

踏上農場的歸途上，傑克不知何時昏昏入睡，醒來時剛好到站，喬治來接傑克。由車站到農場，還得行駛一個小時的山路，摩托車的車燈照著前路，斜陡、狹窄、彎曲的路旁是沒護欄的深淵幽壑，耳邊只聽到摩托車的引擎聲。喬治轉過頭大聲對傑克說：「我們不回農場，到醫院去，你媽媽恐怕不行了。」傑克有些意外，但仍毫不在意，淡淡地問：「她怎樣啦？」「進醫院好幾天了，開始還好，現在卻昏迷不醒。」傑克仍無動於衷，默不作聲。

在分岔路口，喬治拐過朝醫院的方向，只聽見一聲巨響，摩托車突然失去重心翻倒，喬治把摩托車扶起來，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脫口一聲詛咒：「該死的！車胎爆了。」此處偏僻，沒有車輛經過，喬治打電話給農場的管工湯姆來幫忙，然後點了一根菸默默抽著，似乎在等傑克開口。半晌，喬治見傑克毫無反應，嘆了口氣：「孩子，你還是那麼倔強，難道你一點也不關心你的媽媽？」

喬治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在昏迷中，你媽媽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喬治見傑克還是無動於衷，突然提高聲音：「你這冷血的混帳，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聽到這，傑克有點糊塗，喬治是不是氣瘋了，才會神經錯亂說錯話？怎麼農場經理一下子變成自己的父親？而且，喬治從來沒對傑克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喬治在皮夾中拿出一張照片，打開手機中的手電筒：「本來你媽媽和我想一直隱瞞下去，現在恐怕來不及了，你瞧！」照片中是一對年輕男女，傑克猜想男的應該是喬治，但女的是誰？傑克並不認識。喬治指著照片說：「我們和你的父母四人合股開了農場，你的母親生下你之後，就丟下你離開了。你的父親本來想把你送到孤兒院，我的女朋友堅持收養了你，我們已經準備結婚，所以原則上你也算是我的養子。」

喬治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二十三年前，在我們訂婚那天晚上，一個工人喝醉酒誤事，導致農場失火，我的女朋友把你從火窟中抱出來，你父親也在那場火災中不幸身亡。我的女朋友因為嚴重灼傷，一直不願和我結婚，她的灼傷並沒有完全復元，因為傷口感染而患了敗血症，她的肺部和腎臟一直有問題。」喬治似乎越說越激動：「我真想一腳踹醒你！」喬治的話如青天霹靂，傑克腦際一片混亂，再也聽不清楚喬治在說什麼。傑克胸口突如其來痛如刀割，崩潰癱坐在地上。

湯姆終於來了，匆匆地把他們送到醫院，傑克上前撲倒在養母的病床前，嚎啕大哭：「媽媽！媽媽！」這是自傑克懂事後，第一次脫口而出、打從心底呼叫母親，母子之間的鴻溝似乎在一瞬間彌合。母子情緣就是這麼神奇，昏迷中的養母似乎聽到傑克的聲音，居然慢慢睜開了眼。

「好了好了，終於醒了，好好和你媽媽聊吧！」喬治興奮地按了床頭的護士站呼叫器，回過頭說：「我要通知醫生，他說只要你媽媽醒過來，就有希望了。」

幾年後，我在洛杉磯火車站碰到傑克，他已離婚，但仍來參加他岳母的喪禮。我們在星巴克坐下來喝咖啡，他再也不像以前一樣沉默寡言，娓娓道來當年他和養母的這段神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