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心的妻子（上）

美國人才緊缺，除了高科技人才之外，註冊護士（Registered Nurse）也是最搶手的職業。美國知名的全球招聘網站Indeed最近發布了一分報告，根據過去三年的資料，重點關注平均工資至少為七萬五千美元的職位，以平均工資和職位增長率等指標，總結出2022年美國前二十名最佳的工作，註冊護士以八萬四千美元的平均工資和34%的職位增長率拔得頭籌。註冊護士主要是提供和協調患者護理，並對患者和公眾進行各種健康的教育。要成為註冊護士通常需要擁有護理學士或者副學士的學位，或獲得批准的護理計畫的文憑，此外還要通過考試取得註冊護士的執照。據勞工局的統計，美國目前有約三百萬名註冊護士，但是每年註冊護士的職缺還是高達二十萬，2020年新冠疫情發生之後，防疫相關的醫療需求急劇增加，護理人員（特別是註冊護士）的職缺問題更是雪上加霜。其中的原因包括轉業（疫情一度讓醫務人員感到工作的高風險而萌生退意）和退出勞力市場（例如退休），當然美國護理學校每年能養成的註冊護士人數遠遠不足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於是向國外招募就是不得不為之的選項。

2005年夏日的一個午後，前檯轉來一通亞裔男子的來電，他生疏的英文中摻了濃濃的山東口音。因為我父親是山東人，所以不由自主地感到親切。他名叫大偉，太太王靜是名註冊護士，當初正是因為美國在中國招募註冊護士而來到了美國。幾年後，大偉則以綠卡持有人配偶的身分也來到了美國。到了美國之後，大偉才發現事情不是他當初想像的那樣，人也不是他當初認識的那人，經過痛苦的掙扎，他決定透過法律來解決他的困境。次日下午三點，大偉依約而來，他談吐沉穩而思路清晰，開朗的個性中卻有著說不出的苦楚，細問之下，他的經歷令人感到驚悚。

大偉原來在山東青島經營一家建築材料公司，在市裡的東西兩區各有一家店面。由於當時國內建築業蓬勃發展，兩家店的生意都不錯，大筆的收入每天都要跑銀行去存錢，因此認識了在銀行儲蓄部上班的王倫。因為頻繁的業務往來，王倫發現大偉人既聰明能幹又忠厚可靠，於是兩人成了好朋友。後來在王倫的牽線下，大偉認識了王倫在護校念書的妹妹王靜，兩人很快就開始交往。兩年後，當王靜快要畢業時，王倫就開始為他們張羅婚事。那時，大偉的生意做得不錯，累積了不少財富，就重金買下了一棟濱海的別墅來做為婚房，再用自己精選的高級建材把別墅裝修了，那一個豪華氣派，過路的人都會為之側目。

此時，王靜就讀的護校來了幾個美國人，他們是代表美國的外國護理學校畢業生委員會專程到中國來招募護士。他們介紹了美國註冊護士的工作和收入，並與中國護士的出路作了對比，得出一個淺顯結論：「在工作時間相同的情況下，美國護士的工資要比中國的高二十倍！」王靜不禁心念一動，就和大偉商量，兩人決定在婚後讓王靜全心全意參加培訓班，以準備通過美國註冊護士的考核，王靜在取得美國註冊護士的執照後就會先去美國工作，並幫大偉一起申請綠卡，然後兩人一起在美國發展。為了這個美國夢，大偉好生地伺候王靜，不讓她有後顧之憂，經過兩年多的努力，王靜取得了註冊護士的證照，來到了美國北加州的一所大型醫院上班。

剛開始，離開了大偉的百般呵護，王靜感到非常不習慣。冰冷的生菜沙拉、帶血的牛排、日復一日的漢堡，令她作嘔。多元種族的工作環境和語言障礙，令她感到山大的壓力，幾乎每天晚上她都會哭著向大偉訴苦。大偉也只能安慰她，要她耐心等到綠卡下來，他就能來到她身邊，像以前一樣照顧她。半年之後，王靜漸漸習慣了美國的生活，考取了駕照。為了鼓勵她，大偉寄錢給她買了輛新車。如此，王靜便能開車上下班，時間精力都節省了許多，在工作上也慢慢得心應手了。

一天，王靜從醫院同事那兒得知買房的眾多好處，心生羨慕，就打電話給大偉，說服大偉出錢在美國買房。她說得在理：「既然我們決定最後也是要在美國安家落戶，倒不如趁美國房價還不算太高的時候，把山東的婚房賣掉，把錢轉來美國買房。」大偉也覺得有理，於是就立刻把婚房以相當於七十萬美元賣了，再透過管道把錢托人帶給了王靜。王靜用四十萬美元作為頭期款，再花了十五萬裝修，剩下十五萬說是準備在大偉過來後用來買新車和其他生活用品。

如此，一個忙著安頓新房，另一個也奔著出國做打算。大偉把他的建材公司轉讓出去之後，萬事具備就只欠綠卡這個東風了。不料，一等就是三年，王靜這邊似乎越來越忙，聯繫的間隔也愈來愈長，好不容易聯繫上了，大偉明顯感到王靜的態度變了。敷衍冷淡代替了以前撒嬌依賴。大偉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許是兩人分開久了，感情生疏了，只要自己到了美國，兩人一起生活，多寵寵她就好了。

在王靜和大偉的綠卡下來之後，大偉到美國駐廣州的大使館辦理綠卡面試。當大偉坐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他想到了王靜，期待著夫妻久別重逢的激情。可是剛出海關他便接到王靜的短信，說是因為工作，不能去機場接他，讓他自己坐出租車去他們的新房。一個時辰的車程後，大偉一邊興奮地望著自己的房子，一邊把行李堆在了大門口，因為沒有鑰匙，就在門口的台階上坐著等王靜下班。禁不住旅途的勞頓和時差，他不知不覺地趴在行李上睡到了下午六點，醒來看見屋裡早已燈火通明，就上前去敲門。開門的是一個矮小而其貌不揚的男子，大偉一愣，那人自我介紹說：「我叫凱文，是王靜生意的夥伴和室友，王靜說讓你在客廳等她下班。」大偉來不及多想，進了屋在客廳的沙發坐了下來。兩個多小時後，王靜才回來，大偉面帶微笑地迎了上去，可是王靜卻沒正眼瞧他，板著臉冷冷地打了個招呼，就逕直朝樓上走去。

大偉為先前那個男人的出現，和後來王靜的冷漠，感到不安，他有點不知所措。半小時後，王靜從樓上下來冷冷地對他說：「你剛到，我和凱文每天都要上班還房貸，所以沒有時間燒飯給你吃，不如你請我們出去吃個飯吧！」大偉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也就跟著他們出去吃飯。飯桌上王靜說：「從明天起，因為我們都要上班養房子，你要負責大家的一日三餐，餐費由你負責。早飯後我們去上班，你出去找工作、買菜，在我們下班前你要燒好晚飯，至少三菜一湯，並且要準備好我們第二天的午飯，飯後你要洗碗打掃廚房。我們回房睡覺後，你要把上上下下除了樓上我們的兩個睡房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打掃乾淨。由於我們只有三個房間，一間是我的主臥，一間是我的書房，另一間是凱文的房間，所以你只能睡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你要買的車早已經買了，但是因為你還沒有駕照，所以車讓凱文先開著。」大偉聽後，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萬萬沒想到飄洋過海來到了這個本應屬於自己的家，卻成了寄人籬下的傭人。在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他只能忍氣吞聲地住了下來。

這天晚上，當大偉做完了所有王靜指派給他的活，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半。他洗了個澡坐在沙發上，想到自己變賣了所有，投奔了妻子，本想在這裡和她一起奮鬥，重新開始下一段的人生，卻換來冷漠地對待，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還大剌剌地住進自己的房子、開著自己的車，而自己倒成了外人，一個連傭人都不如的外人，不僅無償地為他們搞清潔煮三餐，還要看他們的臉色。他越想越難受，就想起了在他從國內啟程往機場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母親，於是拿起電話想給母親打個電話，就在這時他從電話裡聽到王靜和她的閨密一段令人髮指的對話。王靜說：「我試了幾十個男人，可以做個總結，在經濟上最大方的是那個韓國人吉米，可是他的那個就像個磨菇，他就是再有錢我都喜歡不起來。最可以滿足我的是那個該死的老美湯姆士，可是他老想多叫幾個女人一起來，我跟他來往了一個多月，覺得他的生活太亂，我得的性病一定是他傳給我的，害我打了整整一周的青黴素，又吃了一個月的中藥，之後我就再也不敢去找他了。長得最帥的是那個一身是毛的中東人塔瑞克，他每次一抱住我就讓我茅塞頓開，全身的血管裡就像有幾萬隻小螞蟻在爬，整個人就像是要融化了。可惜他是個窮畫家，我可不願意跟他過苦日子。我覺得最適合結婚生子的還是那個從台灣來的阿強，他不但收入高，家世也不錯，他在那方面勉強過得去，最讓我動心的是他的單純，我偶爾在外面打野食他也不知道，還一個勁傻乎乎地對我好。」「那麼凱文怎麼樣？」「那個乾癟癟的人，不試不知道，試了嚇一跳……」「哈哈……」這時話筒傳來兩個女人震耳欲聾的笑聲，大偉突然感到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都竪了起來，不禁感到噁心，他連忙悄悄地掛了話筒。他做夢都沒想到，相隔不到兩年，王靜已經不再那個清純害羞小鳥依人的小女人，而是人盡可夫的蕩婦。（上）（寄自加州）